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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剁饼永丰辣酱

中国电力网
2021-05-12
 来源:中国电力网

  买长沙剁饼并不搭配永丰辣酱的。不像长沙街上剖鳝鱼,剖几两、半斤鳝片,摊主会撘上几根紫苏给你。

  扯到一起—— 剁饼和辣酱,都让我吃了苦头。

  那年冬某天,凌晨我便早起,从西长街往南门外冬瓜山赶。前一天通知是六点半工程车从冬瓜山出发,去大托铺变电站检修。六点半太早,长沙公共汽车冬季这时才发第一班车,只能步行。出西长街,走五一马路到五一广场,南折向黄兴南路,出南门口走到燕子岭的劳动广场,上劳动路向东,再从市三医院下面路口进解放四村上坡,踅进去一里许,便可抵冬瓜山的湘中供电局了,这是步行的最短路径。

  在三医院前的解放村路口我停了下来,买剁饼。

  剁饼摊前已有三人在等。名曰剁饼,确是要用大砍刀剁开来卖的。一只剁饼大如一个大号脸盆口,厚达六厘米,两面烤出金黄硬壳,上缀星星点点香芝麻。待剁开,上手一咬,就有了吃刚烤出的热面包味道,微甜,酥松香软;像面包样的蜂窠眼却很筋道,更耐嚼,味更绵长。且比面包便宜,又“经糟”(耐饿),普通人家都买得起。

  前面的人把一个饼分光,我得等下一个。

  虽然有点急,但已排队到跟前,不买岂不白排?前头已无早餐店,得空着肚子干半天体力活。

  烤长沙剁饼有得讲究,一定要先天发成的老面做发面,而一张那么大那么厚的饼烤出香酥烤出精致的火候,很大一部分在灶膛里的柴火。燃料全是砍木皮与刨木花,刨木花易燃,便于迅速升温热锅;砍木皮薄而经烧,且方便进退控火,此乃没有燃气和电磁炉时代人们控温的智慧。约十分钟时间灶膛里的几篷几退,平底锅上的几反几复,一个沉甸甸的剁饼可卖得三五个赶早的食客。

  举着剁饼急匆匆赶到湘中供电局的前坪,车已开走——两分钟前,传达室的挂钟指示:六点三十二分。这无疑是对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我们一声棒喝:看你不严格守时!

  于是跟挨着我脚步赶到的一同事急忙小跑去劳动广场公交车站,再不能误了半小时一班的去郊区班车。

  进了变电站一声不吭,赶忙埋头苦干。事发一九六四年。

  这款深受市井小民喜爱的特色食品,不知何年何月匿迹了。暌违既久,惹得许多怀旧的老市民虽长居故乡却似乎还有蒓鲈之思,言谈乃至网络上津津乐道鱼塘街、大椿桥等地剁饼的回味。一不经意,客居株洲几十年的我,也关注起剁饼踪迹来,每到一处,总要寻访一下有无昔日剁饼后嗣,至今也未有斩获。这也堪称“楚风”——长沙地缘文化对我影响之一罢。

  一九六七年春,从常德供电所开出一辆蒙着绿色油布的电力工程车,载一车人去韶山瞻仰。头晚歇在湘乡。早餐我和黄二赶紧扒完几口饭,急忙跑去街上买永丰辣酱。

  买酱归来,见招待所门前新鲜的车辙,我预感不妙。一进门,车果然开走。其时我刚从长沙调常德,许多人不识,被丢下。于是我俩从湘乡抄近道步行四十余里赶赴韶山。

  永丰辣酱值这等代价?

  正宗的永丰辣酱根本就不是山寨版那一味的辣和咸。它鲜、香、辣、咸、甜五味恰到好处地勾住人的味口和记忆。单独佐餐,那细绒绒一团枣泥般的菹酱,散发的淡淡辣椒鲜香甜辣之气,立马就让人动举箸之念。一入口,哇,辛而不烈,,甘而不浓,咸而不减,柔而不腻,微微的一点甜味蕴含在酱面的适度咸味中,让辣酱在口腔里造势出一股清新满口,津唾滋生,想细细品咂又急于吞咽的口舌之快,胃口瞬开,齿舌频动,不觉饭菜加快进入胃肠。

  若用它烧菜,如红烧鳊鱼,鱼走大油外皮炸黄后,再调水加焖之际,姜葱蒜外调入一勺辣酱,就使鱼之鲜美中凭添一份微辣清香,鲜味更隽永悠长。还有油豆腐烧肉加入适量此物,菜肴便有了些许红烧肉味却又另有一种辣甜。这些都极宜想吃点辣却又怕辛辣的“准湖南人”。倘将这酱蘸脆皮鸭、北京烤鸭,乃至卤水拼盘各类冷荤,无疑是嗜辣食货们的绝配。

  缘由何在?在永丰辣酱传统手工做法的严格精细。

  每年端午过后天气变晴时节,湖南双峰县永丰镇一带的农民就把麦子洗净煮熟,接着用大笸箩摊散, 凉好,储放于阴暗潮湿的老屋内,任其自然长霉。霉长至一寸来长 ,熟麦上的霉基本霉透。然后以热水仔细洗干净后装入一种深约一尺,口径二尺的大缸中,使劲捣成麦泥,加水加盐后均匀搅拌使之成糊状。 再放到太阳下曝晒。晒干到一定程度,就加入被砍斫至泥状的红辣椒。辣椒为当地鲜红、肉厚的红灯笼椒、牛角椒。辣椒的选用关系到辣酱的质量,所以最为讲究——不是本地好质地椒不用。辣椒泥和先前晒好的麦泥反复搅拌混合均匀了,就把酱缸放入到太阳下面再曝晒。 此时时值大暑节气,日照十分强烈。过个十天半月,当晒至辣酱颜色呈红褐或棕红时,一缸香气四溢、颜色光艳的辣酱便酿成,然后以小瓦罐一罐一罐分装封口。

  据《双峰县志》载,永丰辣酱迄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湘军领袖曾国藩将辣酱带入京城,备受皇族喜爱,以至于被列为贡品。当年驻扎朝鲜半岛的湘军,也带去了永丰辣酱的制作工艺和技术,经过百多年的演变,成了韩国辣酱。所以,说起来永丰辣酱还是韩国辣酱的鼻祖。清朝末年,禹之谟、陈荆等湘中辛亥志士留日时将永丰辣酱带去日本,一些双峰籍商人也将其带到了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永丰辣酱因而走出了国门。

  老同事老朋友萧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武汉水电学院读书时,班里同学各带地方特色菜肴聚餐。他特地按祖籍方法做了一罐永丰辣酱带去,分了一饭碗给我。我当宝贝似的装瓶意欲慢慢品味,怎奈忍不住一个月内吃光。

  他的东北同学说,这不就是甜面酱吗?他笑答,也可算是甜面酱。但我深知,甜面酱过绵过腻,甚缺永丰辣酱柔中带刚的香辣鲜。

  ——特别是对辣有着特别味蕾的湖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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