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萨皮克能源拟申请破产，昔日美国页岩气巨头如何走向穷途末路

　　据美媒报道，美国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商切萨皮克能源公司正在准备一份破产申请，一旦该申请获得通过，可能会将美国页岩革命的主导控制权转移给高级贷款人。

　　首席执行官道格·劳勒(Doug Lawler)7年来努力解决切萨皮克已故创始人奥布里·麦克伦登(Aubrey McClendon)的财务和法律纠纷“遗产”，现在，这家曾经与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竞争美国天然气之王头衔的巨头的选择日益减少。

　　切萨皮克的破产，反过来又标志着页岩行业面临的深刻危险，这个页岩产业主要根据麦克伦登对切萨皮克制定的蓝图而建立：依靠令人难以置信的债务，推行激进的钻井计划，最终却挖掘出太少的“宝藏”来回报投资者。

　　切萨皮克申请破产的影响，将远远超出其投资者和员工的范围，因为它将使数百万美元的管道、压裂和其他合同面临风险。

　　切萨皮克从成立之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到成为美国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商，眼见它起高楼，眼见它宴宾客，现在，又眼见它楼塌了。

　　它成长的秘诀何在?它衰落的教训又是什么?让我们来回顾一下。

　　在美国页岩气革命的历史上，两个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一个是乔治·米歇尔。他创立了米歇尔能源公司(在2002年被戴文能源公司(Devon Energy Corp.)收购)，经过长达20年的艰苦努力和不断尝试，米歇尔找到了一种革命性的方法，可以开采页岩层中的非常规天然气，从而使天然气价格达到有史以来的最低水平。米歇尔将他的创新与戴文能源公司的水平钻井技术以及先进的地震勘探技术相结合，引发了一场页岩气革命。

　　2013年7月26日，米歇尔去世，享年94岁，《经济学人》称他为“页岩气之父”，认为“在改变世界方面，没有几个商人做出的贡献能与乔治·米歇尔相媲美”。

　　米歇尔并不是唯一一个改变能源格局的人。奥布里·麦克伦登虽然不是水力压裂法的发明者，却是它的主要倡导者。相较米歇尔，人们对麦克伦登的评价可谓毁誉参半，因为他在2013年被罢免了切萨皮克公司首席执行官的职务，并于2016年被指控“阴谋操纵石油和天然气价格”。在他被起诉的第二天，他驾车撞上了一座桥的桥墩，并因此丧命。

　　麦克伦登1981年毕业于杜克大学，拥有历史学学士学位，和许多能源行业的首席执行官不同的是，麦克伦登没有地理或工程学方面的专长。

　　1989年，他和朋友汤姆·沃德(Tom Ward)一起创办了切萨皮克能源公司。怀揣5万美元的创业资金，两个29岁的年轻人开始在俄克拉荷马寻租大型石油公司看不上的零碎地块。

　　麦克伦登坚信一点：哪家公司抢先获得的钻探地块最多，哪家公司就会取得成功，那些慢条斯理的公司，将会被市场淘汰。切萨皮克能源公司不惜一切代价要在这场圈地运动中占尽先机，为此甚至一度在全美国雇用了大约 5000 名合约租地员，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地产记录数据库，旨在帮助该公司先于竞争对手找到土地所有者并买下他们的钻探权。

　　事实证明，麦克伦登在经商方面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是一个“租地专家”，经常像一个上门推销员一样，说服农夫及牧场主把土地租借给他进行油气钻探。他成为他那个时代最杰出的租地专家，手中积累的拥有钻探权的页岩土地面积一度达到约6.5万平方公里，为美国之最，差不多有半个纽约州那么大。

　　麦克伦登和沃德是第一批主张用水力压裂法对非传统天然气矿藏进行开采的人之一，这些富含碳氢化合物的岩层以前基本上被忽略了，因为它们的密度太高，油气流不出来。切萨皮克从侧面对这些岩层构造钻孔，用炸药炸开它们，然后注入水和沙子，顶开裂缝，这样天然气就有流出来的空间了。一些人指责水力压裂法会污染饮用水、污染空气并引发地震。但它也被认为是降低美国对外国石油依赖的功臣。

　　切萨皮克滚雪球似发展的另一个秘诀是资本运作，它也是较早通过发行高收益债券为其钻探冒险事业提供资金支持的公司之一。对麦克伦登来说，债务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他最有价值的工具之一。2012年，麦克伦登告诉《滚石》(Rolling Stone)杂志：“能够借来还款期限长达10年的资金，然后安然度过经济繁荣与萧条周期——这种洞察力几乎和水平钻孔技术一样重要。如果某个项目一时行不通，我们可以重新组合，直到找到可行的项目。”

　　切萨皮克的快速跑马圈地策略，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它不仅通过 IPO 在股票市场上募集资金，还通过多方渠道寻找资金。

　　后来的事实证明，正所谓“成也资本，败也资本”。

　　麦克伦登在寻找资金的过程中非常善于“讲故事”和“画大饼”。从新德里到首尔，麦克伦登可以一口气出席52个会议，在会上，他告诉潜在投资者，切萨皮克是他们分享美国页岩财富的入口，不要介意美国大陆至今还没有天然气出口终端。

　　不久，华尔街就注意到这个规模不大的公司，于是切萨皮克的股票不仅连续飙升，而且多方资金通过运作不断汇集到这个富有前途的公司。在 2008年到2012 年这4年间，从日本、中国、韩国、挪威、澳大利亚、印度、南非、马来西亚、法国和英国等地的资金源源不断流向北美地区。切萨皮克通过一系列交易，也独自筹集到了 337 亿美元。

　　切萨皮克用大把借贷得来的资金收购了一些天然气生产商，并租赁了数百万英亩的土地，包括后来页岩革命重要的发生地—巴耐特页岩区。债务规模也从2000年的不足10亿美元膨胀到2010年的近130亿美元，超过了国际石油巨头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和雪佛龙(Chevron)两家公司的净债务总额。

　　切萨皮克在天然气行业进行了一场生死豪赌。

　　幸运的是，切萨皮克的“冒险激进”开始产生效果。2004年，切萨皮克还是美国境内的第八大钻探商，到了第二年已上升为第四大钻探商。又过了仅仅一年，切萨皮克已经成为全美最大的钻探商，并在此后数年时间保持着这一地位。

　　从2004年到2011年，切萨皮克钻探出来的油气井数量超过了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家公司。数据显示，切萨皮克在这期间平均每天钻出差不多4口新井，把第二位竞争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场豪赌也为切萨皮克、大陆资源公司和EOG资源公司等开拓型中小油气公司，提供了领先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公司等行业巨头的先发机会。他们控制了蓬勃发展的页岩行业。多年后，像埃克森美孚这样的公司将付出高昂的代价，才能在页岩领域站稳脚跟。

　　麦克伦登用获得的大把金钱，将位于俄克拉荷马市中心俄克拉荷马河附近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改造成世界级的奥林匹克划船场地。还挖了一条新的航道，在2006年的时候成为切萨皮克船库的基地。

　　麦克伦登还在百慕大、夏威夷、科罗拉多和明尼苏达买了房子，还有16艘价值900万美元的古董船。他在政治上变得很活跃，在2004年的总统竞选活动中，为“快艇老兵组织”(Swift Boat)反对民主党人约翰·克里(John Kerry)的广告提供资金。他购买了美国职业篮球联盟(NBA)西雅图超音速队的部分股权，并把这支球队的主场迁到了俄克拉荷马城，球队也改名为雷霆队，打进了2012年的NBA总决赛。

　　在一片利好与狂欢的背后，切萨皮克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悄然而至。正是它一手开创的革命性天然气开采技术，将美国天然气市场由短缺推向供过于求，天然气价格一路下跌。

　　当时，美国的金融危机开始蔓延，国内的经济形势急转直下，华尔街的资金无法再继续支持切萨皮克的扩张速度，切萨皮克的资金链开始出现问题。然而，切萨皮克已经没有能力调整自己庞大的身躯，为了偿还债务，以及履行钻探的义务，它只能不停地钻井，不停地生产天然气，拆东墙补西墙，将自己一步一步拖入深渊。

　　事实上，多年来切萨皮克多年来一直入不敷出，疯狂的扩张与高速的钻井业绩下现金流早已岌岌可危。从2004至2012年年底，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切萨皮克在租赁和钻探方面的支出，比它出售石油和天然气所获得的收入高出了300多亿美元。

　　从2012年4月份开始，在一系列对麦克伦登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文章中，路透社将他描绘成一位把上市公司当作自己个人银行账户的首席执行官，麦克伦登经常用公款来为自己谋取私利，他和他的家人及朋友曾使用切萨皮克公司的飞机进行私人旅行，费用均由公司负担。

　　切萨皮克陷入了舆论和财务危机，越来越多投资人开始感到不满，并向董事会施压。2013年1月，创始人奥布雷·麦克伦登被迫离职。

　　随后切萨皮克的股票价格一落千丈，从2008年每股62美元的高点，不停向低处探底。2014年下半年开始的油价崩塌，让切萨皮克的复苏之路变得更加遥遥无期，低至二三十美元的石油天然气价格，让切萨皮克的大量钻井项目无法收回投资。

　　无奈之下切萨皮克开始变卖资产，自2011年开始，切萨皮克连续向中国、法国以及挪威的一些投资者出售资产，艰难度日。

　　2011年2月17日，中海油宣布，已完成购入切萨皮克公司丹佛-朱尔斯堡盆地(“DJ盆地”)及粉河盆地油气项目共33.3%的权益交易。该项目区位于科罗拉多州东北部及怀俄明州东南部，净面积达80万英亩，交易价格为现金5.7亿美元。此外，中海油同意在未来替切萨皮克支付其所持有权益部分中66.7%的钻完井费用，总额为6.97亿美元。

　　2014年10月，切萨皮克以54亿美元的价格售出了位于马塞勒斯和尤蒂卡的资产—西南能源公司。

　　2016年8月，为逃避近20亿美元的繁重管道合同，切萨皮克同意转让其巴耐特页岩资产给私人控股公司，退出了页岩革命的发源地。

　　此外，增加股票发行量也成为切萨皮克应付债务和财务危机的手段，它还决定削减土地所有者的特许使用金，从而导致美国多个州向它提起了大型集体诉讼。切萨皮克麻烦不断，规模每况愈下，这位当年的页岩革命的旗手，似乎慢慢的走向了生命尽头。

　　今年前三个月，随着油田、砂岩和其他资产价值由于油价暴跌而变得一文不值，切萨皮克的资产又减值了85亿美元。

　　在世界普遍认为未来的天然气需求会大幅上扬之际，切萨皮克，这位走过十多年巅峰时期的美国页岩气开拓先锋，却倒在了即将见到黎明的曙光的前夜。